將臨床用血從血液中心運送到醫院，空中運輸比車輛運輸節省了20分鐘；將一棵樹苗從山腳運到山頂，人力運輸來回大約需要幾十分鐘，空投只用了不到3分鐘；將高價值的海鮮水產從原產地空投直達餐桌，運輸時長較陸運節約75%；運送客單價、人力、運力成本高昂的黃金珠寶，空中直飛運輸將近30分鐘路程壓縮至12分鐘……當前，以無人機為代表的低空經濟作為一種新質生產力，正在各行各業快速落地，應用場景不斷拓寬。

今年，“低空經濟”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，意味著低空經濟這一新興產業被提升至國家戰略層面。有機構統計，2024年全國已有27個省(市、自治區)在各地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及低空經濟發展。工信部賽迪研究院發布的《中國低空經濟發展研究報告(2024)》顯示，2023年中國低空經濟規模達5059.5億元，增速達33.8%。樂觀預計，到2026年低空經濟規模有望突破萬億元。

城市物流配送是無人機最普遍、最接近大眾消費的應用場景，隨著一些城市低空空域的逐步放開，低空物流運輸實現了常態化與商業化運營。南都記者日前采訪多位業內人士了解到，當前無人機通過與接駁柜、配送員的配合，逐步重塑傳統即時配送的形態。但不容忽視的是，風口之下，低空飛行仍然存在空域資源緊張、空域劃設執行力度不一、無人設備起降場建設標準、管理標準缺乏等一系列問題，需要行業各界參與共同推動完善。

美團無人機穿行在深圳市后海的樓宇之間。 新華社發

市場

跨城急送打“飛的” 無人機配送場景趨向大眾化

近年來，通過無人化、自動化的無人機等設備滿足應急條件和特殊需求下物資和物品運輸“急需、急供、急運”的需求已成趨勢。如今，眾多無人機產業鏈聚集的粵港澳大灣區，已經走在低空經濟應用前列，打“飛的”送貨越發常見，適用場景也從最早試水的醫療運輸、黃金珠寶運輸等專業化領域，不斷向大眾需求市場延伸。

基于此前大規模常態化運營體系趨向成熟，3月底，順豐集團旗下豐翼科技正式推出兩款無人機物流產品：同城即時送2小時達、跨城急送4小時達。其中同城即時送支持深圳寶安區、光明區、龍華區范圍內互寄，跨城急送已開通“深圳-珠海”“海口-湛江”“深圳-中山”“深圳-東莞”跨城航線。

不同于傳統陸運模式受制于路網條件、潮汐高峰，時效往往難以掌控，低空運輸在確定航線后就確定了所需單程時長，遠離地形、交通等客觀環境制約和人為主觀干擾，能最大限度提升配送效率。

以“深圳-珠海”航線為例，據豐翼科技有關負責人解釋，該航線定位于粵港澳大灣區跨城無人機物流中轉系統，往返架次不空載。據前期試飛測算，單程架次只需40分鐘左右時間，比陸運轉貨節省一半以上時長。而在收寄標準上，據介紹，無人機計劃暫時收運高時效要求的物件，如醫療機構需要的緊急藥械、突發情況下的應急救援救護物資等；未來則將向跨海民生物資、海島特色產品、電力設備領域拓展。

資料顯示，作為國內首家獲得無人機運營(試點)許可證的企業，豐翼科技無人機已實現了多場景常態化運營，全面覆蓋快遞、醫療、巡檢、測繪等行業延展應用，正圍繞著“急”“難”“險”“貴”不斷探索新應用場景。截至目前，其在大灣區已實現大規模常態化運營，日均運輸單量突破1萬票。

“無人機常態化運營前，需進行航線勘察和申請，起降場租賃、人員招聘、無人機生產調配等準備。”豐翼科技有關負責人對南都記者介紹，在使用頻次上，無人機依不同客戶呈現差異——一些節日里會出現高頻次的禮品配送需求，部分黏性較高的客戶有一天發多單的高頻次需求。“針對C端訂單的急送物件要求，結合目前貨框的基本情況，除了物流行業的違禁品，非冷凍品、超大件等均可以運輸。未來，隨著大載重的飛機及保鮮冷凍等貨倉的投入，無人機可以滿足客戶的大尺寸、冷凍品的運輸。”

配送

同城空投補充騎手運力 無人機提效近四成

事實上，無人機點對點空投，因為具有大幅提升時效、補充騎手運力兩大特點，正逐步完善長期以來同城即時配送純靠人力的模式。

南都記者注意到，無人機配送全流程可分為攬件、運輸、派件三段，無人機負責中間段的運輸，而與客戶間的攬派，往往采用快遞員搭配無人機接駁柜的形式，人機互相配合，達到最快時效。其中，無人機接駁柜/智能空投柜可實現24小時自動化配送，降低對起降場、地勤人員的要求，進一步推進低空物資無人化配送進程。為更好實現人機協同，一些企業已經組織配送員學習無人機操作流程。

據最新統計，截至2024年3月底，美團無人機已在深圳、上海等城市11個商圈落地了28條航線，配送服務覆蓋了辦公、景區、市政公園、醫療、校園等多種場景，累計完成訂單超25萬單。配送效率方面，無人機配送較傳統模式提效近四成，僅去年就為消費者節省了超過1萬小時的等待時間。消費者在相關點位選購對應商戶商品，可選擇由無人機配送，商品裝箱后最快4-5分鐘就能送達降落點(智能空投柜)。

無人機配送采用快遞員搭配無人機接駁柜的形式，人機互相配合，達到最快時效。 南都資料圖

位于深圳南山區的深圳人才公園，是美團無人機外賣配送站選址的降落點之一。美團無人機有關負責人對南都記者說明稱，由于此處收貨地址難定位，外賣員和用戶常會在溝通上花費大量時間。使用無人機配送后，消費者只需要走到公園內的取餐柜取餐，省去了溝通的麻煩，也減少大量的等待時間。春節假期，此處的無人機配送訂單量比去年十一假期增長了約80%，周邊很多商家八成以上的外賣訂單由無人機配送。

現階段，在城市末端三公里配送體系中，美團形成了由騎手、自動配送車和配送無人機等多種運力組成的地空一體配送體系。美團無人機有關負責人對南都記者強調：“無人機配送模式強調人機協同，可以在現有人力達不到的情況下提效，比如翻山越嶺或在景區公園送餐、夜間送藥、為封閉學校服務等特殊場景。此外，隨著外賣需求不斷增長，我們運力很難完全滿足時，特別是中午點餐高峰期不夠，無人機配送也能補充現有運力。”

豐翼科技無人機于3月推出的“同城范圍2小時達”產品，同樣采用“即時響應+無人機運輸+上門送達”的運輸方式。此前在2022年，豐翼科技無人機還一度作為運力接入順豐同城，將騎士配送需1小時的路程，縮短為13分鐘。

順豐同城高管在最新一次的業績會上表示，將加速布局無人機，長遠目標是希望無人配送能力能成為現有騎手網絡的有效補充，推動效率提升。豐翼科技方面也對南都記者表態稱，會逐步與順豐同城、順豐速運等探索更多服務商圈、服務個人的多元化配送體系。

創新

深圳已形成完整無人機產業鏈條 今年要新增無人機航線80條

近幾年，各地正在搶抓以無人機為代表的低空經濟產業機遇，密集出臺行業利好政策，壯大低空經濟產業鏈。3月18日，民航局召開通用航空工作領導小組會議明確指出，低空經濟是新質生產力的代表，發展低空經濟是培育競爭新優勢、打造增長新引擎、增強發展新動能的戰略選擇。3月27日，工信部等4部門發布《通用航空裝備創新應用實施方案(2024-2030年)》提出，2030年，基本建立通用航空產業發展新模式，“干-支-末”無人機配送網絡高效運行，低空經濟市場規模達萬億。

深圳1730多家無人機企業創造960億元產值

深圳作為公認的“中國無人機之都”，早已將低空經濟視為重點打造的未來產業之一，不僅自2023年率先將發展低空經濟寫入政府工作報告，還先后出臺《深圳市低空經濟產業創新發展實施方案(2022-2025年)》、全國首部低空經濟立法《深圳經濟特區低空經濟產業促進條例》、為加快形成低空經濟產業創新生態而制定的《深圳市支持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措施》，等等。有數據顯示，2023年，深圳新開通77條無人機物流航線，累計開通無人機航線156條；載貨無人機飛行61萬架次，居全國第一。全市1730多家無人機企業創造了960億元產值。

2024年深圳市政府工作報告進一步提出：“爭創國家低空經濟產業綜合示范區，在低空空域管理、飛行規則標準和適航審定等方面先行先試，新增無人機航線80條。”圍繞低空經濟還提到，搶抓低空和空天經濟等產業新風口，積極發展低空物流等新型城市物流，新設立低空經濟等產業基金，培育低空觀光等旅游新業態。

無人機接駁柜/智能空投柜可實現24小時自動化配送。 南都資料圖

新引進的低空經濟企業

最高一次性資助200萬元

同時，深圳各區紛紛出臺配套支持政策，積極引進低空經濟產業鏈相關企業落戶并擴大產業規模，為其提供資金、技術、人才等方面的政策紅利。比如，2023年10月施行的《深圳市龍華區促進低空經濟產業高質量發展若干措施》明確，對新引進的低空經濟企業，年產值達到一定要求的，最高給予一次性200萬元的資助。對在龍華區開設經主管部門審批航線的低空經濟企業，分類別給予資助，單個企業每年最高不超過1000萬元。

“深圳市各區紛紛發力低空經濟，以應用場景為牽引，支持低空經濟企業擴大運營規模。”豐翼科技有關負責人對南都記者談道，“豐翼受益于深圳完整的無人機產業鏈條，公司無人機相關的零部件包括電池、電機和碳纖維槳葉等全部或部分均從深圳產業鏈公司采購。同時，深圳的保險公司也在著力開發適應于行業的保險產品，為無人機行業保駕護航。”基于此，“豐翼得以持續豐富無人機物流的應用場景，逐步以深圳市為中心拓展低空物流網絡。”

美團無人機有關負責人也對南都記者提到，“深圳具有包括產、學、研、用的無人機完整產業鏈資源，其獨特政策和產業優勢吸引著我們落地。具體來看：第一，政策開放度——深圳對商用無人機落地具有開放的政策法規，當前整個深圳試點，60%-70%的區域都被劃為適飛區域。第二，城市復雜度——中國城市高樓林立、密度高，這使得在中國落地城市低空物流復雜度更大，而美團希望在這一場景深挖就要從密度最高的城市場景落地，積累技術和運營實力，深圳是一個符合條件的選項。”

難點

空域資源緊張成低空產業發展主要“堵點”

工信部賽迪研究院發布的《中國低空經濟發展研究報告(2024)》顯示，2023年中國低空經濟規模達5059.5億元，增速達33.8%。樂觀預計，到2026年低空經濟規模有望突破萬億元。南都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，即便當前正值低空經濟的風口，但這個行業在中國仍處于起步期，低空飛行仍然存在空域資源緊張、空域劃設執行力度不一、無人設備起降場建設標準、管理標準缺乏等一系列問題。場景應用需要進一步拓展，政策法規需要進一步完善。

建議建立智能化空中交通管理系統

美團無人機相關負責人對南都記者坦言，低空產業的爆發需要天時、地利、人和。空域、基礎設施、技術運營、商業模式，這些問題都要一一解答好，才能真正讓產業實現大規模發展。其中，城市空域開放速度和精細化管理程度，對企業在相關產業的投入意愿會有巨大影響。因此，發展城市低空物流，需要行業各界參與共同推動。

上述負責人具體提到，自2024年1月1日起施行的《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》，讓我國的空域劃設、飛行活動申請等基本要求得到明確，但實際執行層面各個城市力度不一。比如有的城市公布的適飛空域面積很少，未按要求劃設，開放程度不足。“無人駕駛航空器系統天然具備智能化、數字化的特性，能夠精準保持間隔、高效利用空域。傳統保守的空域管理模式限制了新型技術優勢的發揮，不利于低空經濟的可持續、高質量發展。”他建議推動空域管理、飛行活動審批精細化、智能化；通過建立智能化空中交通管理系統、提供基于飛行軌跡的精細化管理服務、設置動態合理飛行間隔等多措并舉，促進低空資源的充分釋放。

建議編制起降場建設和電池上樓標準

豐翼科技有關負責人對南都記者提出，物流無人機與其他無人機相比，最大的區別是它既要適應高頻次飛行，還要將貨物安全運輸到目的地。這對物流無人機在城市中心區飛行是極大的挑戰，促使公司著力研發更大載重、更遠航程和更高安全性、更智能的物流無人機。就目前遇到的困難點而言：一是標準缺乏，如起降場建設標準、電池上樓標準等；二是空域資源緊張，無法保證常態化飛行。希望政府可以組織相關企業、科研機構和高校，共同編制起降場建設標準和電池上樓標準，為行業的規范化發展奠定基礎。

賽迪顧問智能裝備產業研究中心負責人楊嶺表示，目前低空經濟發展的核心是低空要素化、要素場景化和場景經濟化。這意味著當前低空經濟發展有幾個突出需求：一是盡快將低空空域資源轉變成類似“土地”資源的生產要素，為開展經濟活動提供要素保障；二是統籌空域、市場、技術、政策和安全五大要素，不斷探索和推廣應用場景；三是挖掘真實需求，形成規模效應，暢通商業模式，從而將低空經濟打造成可持續的經濟增長引擎。